第11章 山洪倾泻

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,当终于找到开满一片的千萱草后,孟蝉兴奋地从徐清宴背上下来,迫不及待地一瘸一拐上前,取出布袋就想要采摘。

徐清宴护在她身后,目光扫过周围,心里却莫名感到一丝隐隐不安。

千萱草散发着迷人的馨香,弥漫过山林间,山头却有一抹白影一闪而过,徐清宴手疾眼快:“是穷奇?!”

他正皱眉间,脚下的大地却微不可察地晃动起来,有股奇异的香气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夹杂在千萱草的芬芳中,那是——

龙鳞?

徐清宴眸光骤紧,电光火石间明白过来,“孟蝉,快走!”

孟蝉一下没听清,还在一瘸一拐地往前走,没有回头,“徐大哥等等,就差一点点了,我马上就能采到千萱草了!”

她话音未落,徐清宴已经携风扑来,伸手去扯她:“快走,山洪要来了!”

孟蝉吃惊,抬头四望间却看不到一点预兆,她回首望向徐清宴,面带犹豫:“不,不会吧?可是千萱草还没采到……”

见她仍要执拗,徐清宴眸含急色,来不及解释那么多,索性一记手刀挥去,接住应声倒下的孟蝉,俯身一把背起她,拂袖踏入空中。

脚下是越来越明显的地动山摇,远处有闪闪发光的鳞片一点点拱出,伴随着地下隐隐的低喘,那是来自最远古的力量——

电闪雷鸣,狂风大作,转眼间风云变色,一场山洪随着巨龙破土而出,昂首嘶吼的那一刹,一触即发。

徐清宴脚不停当,背着孟蝉在山野间穿梭,大雨滂沱,身后是呼啸而来的山洪,带着吞噬万物的排山倒海。

他一边飞掠,脑海一边闪过穷奇的身影,“畜生,不过与我逞一时意气,竟去吵醒地龙,引发山洪,简直罪无可恕!”

滚滚山洪倾泄而下,天崩地裂间,扰了清修的上古地龙摇头摆尾,在身后穷追不舍。

徐清宴浑身被大雨浇透,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脸上,还要时时留意背上的孟蝉,从没如此狼狈过,他在风雨中极力瞪大眼,辨清方向,直朝西边而去。

西边有一处地势奇高的山崖,崖上长着一棵硕大无比的桃树,那是他与孟蝉生死一线的关键。

雷声轰隆,大雨倾盆,徐清宴提起全部真气,很快飞掠至山崖边,他背着孟蝉在半空中喊道:

“桃翁开门,速速来救!”

那棵桃树盘根纵横,枝繁叶茂,参天而立,瞧来有近千年的来头。

里面的老桃儿估计又在睡觉,还不知外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,任凭徐清宴怎样呼喊,都一点动静也没有。

大雨滂沱中,徐清宴向身后又看了看,不远处已隐现龙角,他几乎是对着桃树厉声喊了出来:

“桃翁开门,速速来救!桃翁开门,速速来救!”

但那参天而立的桃树依旧没有任何动静,龙啸逼近,山洪滚滚而来,徐清宴终于脸色大变,使尽浑身力气吼了出来:“开门啊,你个老家伙快开门啊!”

就在山洪袭来,骇人的吞噬近在咫尺,那龙鳞异香即将扑入鼻尖的一刹那——

吱呀一声,门开了。

温暖明亮的树洞里,宽敞无比,别有洞天,床铺衣柜一一俱全。

徐清宴接过擦头发的帕子,对着老桃儿皮笑肉不笑。

“桃翁你要是再晚点开门,我大概会拉你一起陪葬。”

睡眼惺忪的老桃儿打了个呵欠,脑袋上枝桠交错,挂满了又大又红的桃子,煞是可人。

他身形矮小,白花花的一把大胡子都拖到了地上,嘿嘿一笑:“竹君不会的,竹君还要和老翁下棋呢,舍不得拉老翁一起陪葬。”

徐清宴一边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,一边似笑非笑:“命都没了还要棋友作甚?桃翁大可试试,看本君究竟会不会。”

他语气半真半假,却让老桃儿终于知道这次玩过火了,赶紧讪讪一笑,扭动着白胡子花花的身子,凑到床边去看昏迷不醒的孟蝉。

“这小姑娘是谁呀?长得怪清秀的,竹君的品味就是卓尔不凡,委实好艳福,有佳人相伴,赴汤蹈火也小意思了……”

他讨好般地向徐清宴开口,徐清宴却冷冷一笑,也不多说,径直上前一翻,露出孟蝉伤疤狰狞的右半边脸。

老桃儿叫了一声,后退一步,再抬头时,便笑得更尴尬了。

真是马屁拍到了马肚子上,失败失败。

他尝试从别的方面下手:“竹君走后,老翁天天揣着一副棋盘,下遍宴秋山无敌手,实在是不堪寂寞,如今总算又盼来了竹君,拣时不如撞日,不如咱们来杀一盘?”

徐清宴将头发擦干净后,随手把帕子丢给了老桃儿,来到桌边,为自己倒了杯茶,一饮而尽。

“先不忙着下棋,我有件事要你去办。”

他回头看了眼床上昏迷的孟蝉,长睫微颤,若有所思。

“待山洪退去,地龙再度沉睡后,你去给我采些千萱草回来。”

“千萱草?”老桃儿不解,亦步亦趋地跟上,“要那不值钱的玩意儿做什么?”

他伸手往头上一摘,摘下个红澄澄的大桃子,满脸堆笑地递给徐清宴:“不如我请你吃桃。”

徐清宴低下头,目光在那递来的桃子上转了几圈,最终伸手接过,微笑:“多谢。”

“多谢你提醒我计时。”他随意用袖子擦了擦,一口咬去,汁多味甜。

老桃儿愣住了,徐清宴却比了比桃子大小,愉快地低头望向他:“你现在大概还有十口的时间,我尽量吃得秀气点,多给你匀两口,你觉得怎么样?”

顶灯摇曳,风拍树身,外头山洪呼啸。

老桃儿在徐清宴的目光下,缓缓伸出大拇指:“老夫觉得妙极了!”

他说着又摘下一个桃,速度极快地往徐清宴怀里一塞,不由分说:“竹君不忙,再多吃一个吧,老夫去也!”

老桃儿做事一向温吞是温吞,要快起来却也快得很,望着他一溜烟就不见的身影,徐清宴笑了笑,又咬了口蜜桃,故意遥遥喊道:“九口了。”

那边仿佛传来跌了一跤的声响,老桃儿慌里慌张:“竹君耍赖,不说多匀两口给老翁吗?”

徐清宴笑意更浓了,又咬了下:“八口。”

这下彻底没声了,老桃儿风一阵消失在门边。

偌大的树洞里仿佛瞬间静了下来,灯火摇曳,草木清香,一片安谧。

徐清宴回头望向昏迷的孟蝉,想了想,轻手轻脚地走过去,把另外一个蜜桃放在了她枕边。

许久,微扬了唇角。